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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文学作品】大洼之草 ——大洼如歌系列
作者:南大港产业园区   发布时间:2010-9-3 15:10:53 

 

 之一


张华北


  早春,春寒料峭,去岁残留的灰黄草棵下,最先从冰土缝隙拱土而出的是茅草、苇草和阳坡上的野菜棵,最先知的莫过于草兔和羊,它们早早开始与草的亲吻。不几日,当人们牵牛扶犁时才惊奇地发现,春早已来到大洼。草是大洼的霓裳,大洼有了草才有了生气,才能描绘出一幅立体、动感的大洼图画;大洼有了草,有了画家笔下难以调抹的绿,人才有了激情,生活似乎也充满希望和意义。大洼如果没有草,那只是让人沮丧的荒漠、一派死寂的碱滩。


  放眼大洼,你能体会到大洼的浪漫。那五彩斑斓的大洼生机勃勃,草是大洼生物的居所和乐园,那苇、蒲、茅、蓼,那马绊、碱蓬、苦蒿,数不清和辨不明的草,千百年来与人相在、与生物共存,蓬蓬勃勃、葳葳蕤蕤,成为大自然的一部分,为大自然增色多么投入。草的花,是七彩的花,它不象塞北高原的花,在局促的时间里开放,那么匆匆,那么慌忙。大洼的花开在三季,如小姑娘的霓裳,常换常新,那么舒展,那么自然。春,毛牛蛋花不声不响的开在沟边、地头,人不经意走过,常被浓郁的香吸引而回首注目;而茅花却开得热情豪放,漫野盛开,洋洋洒洒,如白云片片,此时,你会觉得蓝天、白云与绿地、茅花两相和乐,互为映照,只是色彩的不夏,野葫萝卜(蛇床)花在沟沟堰堰、漫洼野地争相开放,星星点点,那一个个花盘如珍珠联缀,引得蜂迷蝶狂;蒲公英金盏万点,人过生怕践踏,当它们由金变银花伞飘荡时,人们才随着微风看花升花落;福根花虽不及牵牛花长棵大叶,却有着牵牛的花型和风姿。秋,芦花齐放,铺天盖地,气势磅礴,由初时的褐红到银灰、到银白,迎接雪花的来临。


  放眼大洼,你会体会到大洼草的平凡。它们生生息息,无怨无艾,人常作“视如草芥”、“草菅人命”的比喻,可见草自古来在人认识世界里地位的低下。但它不仅为鸟类、昆虫、野兽提供食物,还是它们躲避天敌、嬉戏欢跃的场所、延续生命的摇篮。草也为人类生存作出巨大贡献,它是人类生命的绿洲,在牛羊腹中用最短的时间变作人类需要的奶、肉和毛;在人的手中成箔、成席、成帘供人使用;在剧烈的氧化中为人们提供一日三餐最廉价的燃料;绝大多数草都有药用功能,以致几千年前神农就对它们作了区分。它们如阳光、空气和水一样,虽廉价但人又那么需要它而不愿相离。草是平凡的,但每一种草又都有生存的理由和价值。


  放眼大洼,你会体会到大洼草的顽强。你看它们高高低 低、错错落落,每一棵,每一枝,都选择了自己的空间和领地,每一株,每一叶又都有阳光的庇护,它们是阳光的子民,同时那光和热无私地传递给它们、蓄积在一枝一叶。庄稼虽瓜分了草的部分领地,但由草看来,庄稼也是草的子孙,是始于一个家族,而庄稼是那般懦弱,没有草的顽强和坚韧。正如唐代白居易所诗:“离离原上草,一岁一枯荣。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。”大洼的草给予 我们的启示又何止这些。


  大洼草的价值也是在色调变化中展示的。不是吗,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”(《诗经》),当芦苇褪尽绿色,露出褐黄的茎杆,人们象抱起心爱的麦捆一样,将苇捆装上马车、牛车,拉回院拉回场,也拉向四面八方。小时总爱看盖房编笆,编笆的不是姑娘媳妇,而是壮壮实实的大洼汉子,在大院里,几个壮汉一字排开,那碌碡压好的苇篾在他们粗大的手中跳动,半日不到,一张长四、五丈,宽两丈余的房笆即可编成,它如一张巨大的席,人躺在上面顿觉渺小。笆铺上房顶再压上苇把、草泥,结结实实,上百年不会霉烂。长大了和农工一起盖房,为防地碱,将苇秸铡成尺余长,压在基砖上,再垒坯起房,这苇杆座的“碱”隔碱护墙,百年不腐不朽。大洼中最美的自然色彩莫过于秋日黄蓿,洼里、河滩、碱场,那一抹抹紫红,红得眩目,红得心动,如天上的红云飘落大洼。农家把红云拉回院落、晒场,打轧成“盘籽”,那是上好的饲料,也是度荒的食粮,昔时曾有过“黄菜盘籽半年粮”的日子,大洼人由衷地感谢它。古人总把黄蒿与荒凉相联系,唐代李约有“村蹊蒿棘间,往往断新耕”,杜甫在《无家别》中也吟到“寂寞天宝后,园庐但蒿藜”。其实,黄蒿初出苗时小小巧巧,纤纤弱弱,牛羊可食,人过不睬,与世无争,至夏,弱小者不足尺,高壮者不足腰,枝叶如柏、象松,花蕾若小铃挂满弱枝。那年黄蒿长得好,队上组织收蒿,全队农工踏遍沟沟堰堰,割回的苦蒿在晒场堆成一座小山。打蒿籽只用铁叉,但要细细地翻,那蒿粒细小若书中小小顿号,一个芝麻要大它五、六倍,用微风吹去蒿壳,捧一捧蒿粒在眼前,看那粒粒金亮。蒿籽榨油三、四斤可出一斤油,油金黄金黄,古来是大洼人主要食油,味微苦,炒菜时只需用菜叶在沸油中呛去苦烟。苦盐地上的大洼人,总愿独享这大洼的赐与。
大洼的草,时刻牵系着大洼人的心。


  作者:张华北,笔名北夫,原籍四川合江县,现供职于河北省南大港农场,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、散文学会副秘书长、中国散文学会会员。地址:河北省黄骅市南大港农场办公室     邮编061103  

大洼之鸟

             ——大洼如歌系列之二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张华北


        只有见到大洼的鸟,听到悦耳动听的鸣叫,你才算真正到了大洼。大洼,作为鸟的乐园,任凭百鸟在那里欢歌,从一丛苇叶到另一丛苇叶,从一棵小树到另一棵小树,从一株葵花到另一株葵花。啸侣鸣禽,晴飞碧落,“黄鹂隐叶飞,蛱蝶萦空戏”(南朝梁·何逊诗)、“两个黄鹂鸣翠柳,一行白鹭上青天”(唐·杜甫诗),百鸟无忧无虑,自由自在。大洼是鸟的营盘,硕大的生存空间,为它们的栖息、繁衍创造了最佳环境,这环境本来就是天赐。鸟,是大洼的精灵,那一群群的鹤舞,那一队队的鸥翔,那一列列的雁飞,无不搅动了大洼的精神和血脉;那“嘎嘎”雁叫、“咕咕”鸭鸣、“啾啾”莺语、“叽叽”雀噪,伴着苇叶沙沙的窃窃私语,无不把大洼中天籁之声推向极致。如果没有鸟,大洼缺少应有的生机勃勃的精神;如果没有鸟,大洼缺少应具的神韵和灵气。有鸟,大洼则闪闪有光泽,陡然生长出无限的俊美。

 
  大洼的鸟是执着的。每年春,那些大雁、野鸭、鹤、鹭、鹳等候鸟从遥远的南方湖泊飞临大洼,寻觅这一片故地,这大洼的轮廓没有变,这大洼的水没有变,那产过卵的草台子依旧。那些留鸟象喜鹊、百灵、啄木鸟和麻雀也激动起来,它们苦守着这一片大洼,越过了寒冬,迎来了伙伴,大家庭骤然间热闹非凡。


  大洼的鸟是美丽的。大自然给予它们七彩的羽毛,那绿的是夜莺、黄的是黄鹂、白的是海鸥、蓝的是翠鸟、灰的是鹬、黑白相间是鹤、五颜六色是鸳鸯。乌黑的苍鹰在空中盘旋,以藐视一切的的目光注视着鸟族,但它并无敌意,它的主要攻击目标是灰褐的草兔,兔很难逃过那犀利的锐眼。

  大洼的鸟是善良的。它们从不破坏环境,它们多以草根为食、以小鱼小虾为食、以蚊虫、牛虻和各种昆虫为食,大洼里的蚊虫又黑又大,咬人又狠又凶,土燕子贴着苇尖滑行,一天下来能吃掉上千只。啄木鸟在树丛中往来飞行,自然成为树木的保护神;喜鹊、麻雀等清理庄稼的害虫也是那么神速。大洼为鸟类提供了充足的食物,鸟类也为大洼的纯净、秀美作出了贡献。


  大雁、野鸭是大洼的常客,类别众多,白额雁、灰雁、鸿雁、秋沙鸭、绿翅鸭、针尾鸭、赤麻鸭等,汇聚一湖。历史上,大洼人除以鱼、苇、盐为重要生活来源外,猎雁、鸭即是他们一项重要收入。大洼的百鸟完成了一年中最重要的繁殖大事,小鸟羽翼丰满独立飞翔觅食,此时,大洼人也开始了向大洼的索取,苇荡深处排枪轰鸣,水泊浅洼哀鸿遍野,禽鸟在大洼的生存却要以惨重的牺牲为代价。


  土燕是适应性最强的候鸟,大洼是它们的伊甸园,它们不到檐下去做窝骚扰日见烦躁的人类,在大洼的草丛中结草成窝下卵孵化。夏日,大雨将至,则成群结队,风雨中穿行,弄风弄雨,潇洒自如,蔚为壮观。


  丹顶鹤、白天鹅是大洼的贵宾和贵族,每年早春,将大洼作为驿站,溅落在水泽,如仙山来客,群鸟远远恭护,如君如臣。人更不可靠近,只可遥遥窥视芳容。丹顶鹤高视阔步,凛凛然然;白天鹅洁白无瑕,大大气气。几日之间,沐浴消乏,修整羽翼,养足精神,然后振翅而起,人和百鸟都以惊愕的目光送它们冲天俊翮。


  大洼的鸟,不下一百七十种,打开鸟笼,让鸟回归自然;远行山林、大洼,到大自然中观鸟,已渐成时尚。生物学研究生进了大洼,一住就是春夏秋三季,在苇丛腹地,在小洼大泊,细心寻觅鸟的身影,为大洼的鸟复制一幅永久的身份档案。在互联网上,英国霍特·保罗先生惊喜地得到大洼鸟类的资料,不远万里飞渡重洋,来到大洼,一头扎进苇荡,欣喜若狂,顾不上吃顾不上喝,只要有鸟什么都可不要。他是太阳鸟旅行社职员,十多年的奔波,世界各大洲山林、湖泊、海岸、湿地,留下了他的足迹,中国十几个地方也是他经常观鸟的选点。观鸟家是痴迷于鸟的,辨鸟识鸟是保罗的一绝,鸟由他附近飞过,能够叫出名称、辨出雌雄;苇丛中一声鸣叫,能听出公母。那硕大的半米长的高倍望远镜在大洼一支,数百米内天上、水中鸟的身影尽收眼底,纤毫毕现。两只黄羽鸟由苇丛中飞起远去,保罗激动异常,拿上望远镜、录音设备征得同意后去大洼深处追寻。那录音设备十分巧妙,一小锅状塑板,外罩绒布,连接要腰间的录音机。他能学叫各种鸟鸣,以吸引鸟至,终于他寻到了那两只鸟,录下了它们的鸣叫。他是世界上第一个录下它们叫声的人,这种鸟叫震旦鸦雀,已濒于灭绝,中国只在辽宁有发现,大洼中却经他发现七只。鸟是观鸟家的生命,在印尼,一名朋友因观鸟被虎生撕活啖,而他却目睹惨状无法救助。在大洼短短两天,竟然有数千只九十二种鸟进入他的记录。


  鸟眷恋着大洼,大洼眷恋着鸟,大洼人对鸟的独特感情也越来越强烈。


   作者:张华北,笔名北夫,原籍四川合江县,现供职于河北省南大港农场,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、散文学会副秘书长、中国散文学会会员。地址:河北省黄骅市南大港农场办公室     邮编061103  

 

大洼的鱼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   ——大洼如歌系列之三

张华北


        大洼是九河下梢,千百年来洼连洼、水连水,水草肥美,历来就为鱼的生存提供了最好的孳生地。有水就有鱼,水存鱼生,鱼随水行。人说,鱼的籽在泥地里十数年不死,遇水而出。不是吗,大洼的鱼土生土长,不死不灭。鱼是大洼的子民,大洼是鱼的故乡。那波光潋滟下是一个水族的世界,鱼翔浅底,浮光掠金,鳞光鬣动,锦鱼腾波。小排进泊,伏舷探水,可见小鱼委委,细若绣针;大鱼缓缓,长如卧剑。轻舟慢行,水族连翮云际,瀺灂漪澜;小船疾进,众鱼跳波荡天,扬鬐奋鬣。将舟静停于苇荡深处,可闻鱼儿饮啜之声。风平浪静,可见鱼儿 圉圉洋洋上浮下潜,穿蒲入苇。大洼的鱼 ,味最鲜美,古字“鲜”即以“鱼”为偏旁,大洼水草榛荣、浮游生物密布,为鱼的生长提供了天然的富饵,草、鲢、鳙、鲫,鲤、鳊、鲈、鲶,各居其层,各得其食,静宓、富足的环境下,草鱼、鲢鱼可至二尺以上,黑鱼、鲶鱼能长一米,文革初,大洼人曾捉黄钻( 鱤鱼)竟重五、六十斤。大洼的鱼你最好不要去钓,天然食胜过人工饵,鱼怎能心动。

 
  大洼的鱼性格最刚强,它们吸取了大洼的精华,象大洼人一样粗犷豪放,梭鱼穿行如箭,草鱼分水如船,黑鱼一触即发,黄钻可跃大堤,白鲢曾飞进船中击倒游人,嘎鱼会背鳍奋张扎你疼痛难捱。厚子(草鱼)是水中的莽汉,生就一副粗壮身段,长就一副铁嘴钢牙,肚囊奇大,胃口极好,不仅水中觅食,还是草食动物,红日西沉或晨曦初起,跃水衔芦,吞草如羊。黑鱼(乌鳢)是水中的刀客,它如林中的虎豹,占据水中的霸主地位,弱小的鱼类闻之避之三舍,见之敛鳍收尾屏息于草根,黑鱼吻尖牙硬,口大如鲶,凡小于口的鱼儿均可作美味佳肴。但它如狮一样,每日腹饱就草中歇息,还鱼儿一个自有自在的时光。那年秋,稻菽黄,是抓鱼的好季节,我在农沟中双手潜水贴泥,慢慢搜寻着每一个洼、每一棵草,用牙叼着布袋,水不清正好浑水摸鱼。突然,手摸着一段滑滑的鱼身,“黑鱼”,心中一喜,按大人嘱咐过的那样,手缓缓地摸到鱼头,两手猛然下按,鱼头入泥,鱼身左晃右拧劲大如牛,稍缓,双手托出鱼头猛地扔上沟堰,大鱼足有六七斤。麦穗鱼是水中的少爷,它还有两个名字,一是刺孬,一是小地主,身材不足二寸,却长得肥肥胖胖一身是肉,貌若傻小,身手敏捷异常,遇有天敌黑鱼急卧泥底,身黑与泥同可隐身躲过劫难。那年夏秋时节,果园每日的菜就是麦穗鱼,大锅里烧开水,抓把盐,将鱼活蹦乱跳地倾入,小火熬来,骨软如绵,鲜味浓浓。我们在小河上拦腰设箔,每日晨,脱得精光下水倒鱼,托起“密缝子”沉甸甸地,桶中一倒 倾刻盈满,小鱼欢蹦,人喜狗乐。


  大洼人捉鱼的方法很多,与他们生存需要密切相关,箔、罩、叉、网、摸、淘,样样得心应手。古来大洼人下箔,由“箔头”带领,各家以箔入股,箔头选好洼地,顺洼的深浅、地势、水流布箔成阵,有“凤凰单展翅”、“担担窝”、“两盖”、“三盖”等,花样奇多,用印板先在水下插出泥缝,后插箔踏严底缝,鱼由大圈入中圈,进小圈最后入“旋”,鱼贯而入,已后无退路。大洼最大的箔阵可达好几里地长,气势宏大。常有鱼儿“撞旋”,大鱼小鱼层层叠叠、密密匝匝,小排子贴在旋旁捞鱼不迭。遇有黄钻进旋,一怒冲破牢笼激浪而去,渔人无可奈何哭笑不得。大洼人制网有拉网、挂网、流网、旋网、抢网、提网,一人可在小沟小汊用提网、抢网、旋网捉鱼;二人即可在小河上布挂网,鱼过时头小身大,鳃鳍挂线难逃;冬来,用冰镩凿开厚冰,丈余一洞连成长长椭圆,以竹杆引网,两侧人拉,收圆起网,银鱼出水倾刻间即成冰砣;叉鱼要用小排子进洼,人站船头,后有人撑,一般以大鱼为目标。船前鱼游泛起浪花,一叉飞去正中鱼身,鱼带叉急行数丈,小船紧随其后,鱼叉扑倒,俯身挑鱼上船,大洼人叉鱼待客最为及时;鱼罩直径三尺,高不过米,以竹篾为罩纬,铁丝为罩经,罩眼核桃大小,上细下粗,大洼人罩鱼仅穿裤头,腰系鱼袋,在小泊中举罩扣出,鱼在罩中左冲右突,人可凭手感即知鱼类别、大小,屈身摸去,手到擒来。罩鱼只罩大鱼,小鱼由网眼中窜出,这也是大洼人的精明之处。
据科学考究推测,人的起源似乎来自于水,由鱼进化为两栖动物、再到猿,可以说鱼和人又是近亲同源,鱼和人有着不解之源。食鱼的民族是聪明的民族,远古时代,人类即知结网而渔,以鱼为食。大洼的先民们,择水而居,靠水吃水,以水为生,从某种意义来说,古来大洼的历史就是一部大洼人和鱼的历史,大洼人和鱼有割不断的情缘。你到大洼,一定忘不掉那大洼和鱼。

 

  作者:张华北,笔名北夫,原籍四川合江县,现供职于河北省南大港农场,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、散文学会副秘书长、中国散文学会会员。
 地址:河北省黄骅市南大港农场办公室     邮编061103   电话:(0317)5462047(办)5462948(宅)

 

大洼之兽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大洼如歌系列之四


  张华北

  大洼的兽比大洼人来得早,它们是伴随大洼的生成而踏上这片土地的,它们是大洼最早的先行者和开拓者。何为兽,兽是哺乳动物,脊椎动物亚门中最高的一纲,有头、尾、躯干、颈,有四肢,有毛,胎生。在这种意义下,大洼的兽真是屈指可数,但它们又和人都同属哺乳动物,只不过形状不同、体形不同、脑子大小不同。大洼从生成起就成为大洼兽的庇护所,在大洼的环抱中,它们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,草深蔓密,那些草兔、狐、獾,鼬、猬、鼹 鼠,各自巩固着自己的领地,建设着自己的家园,虽然它们的领地和大洼人重叠。而那些马、牛、羊、驴没有自己的领地,它们是外来移民、是流放者,虽然也在大洼中徜徉;那些猫、犬、猪更无领地,只在大洼人的院墙内仰人鼻息。大洼的兽与大洼人保持了不即不离的距离,而这种距离感也造就了大洼兽的美学价值。


  大洼的兽是大洼灵透的精魂,它们可各显神通。你进大洼可见大洼中的草兔静则“有兔爰爰”(《诗经》), 静卧慢行,动则掠草如飞,气傲金风;夜过大洼,你可见“雄狐绥绥”(《诗经》)、 白狐号风;有时你误走洼野,可见鼹鼠敕敕成队,似穀穀作声,吐气成云;夏夜,守麦场,垛间“呼呼”作响,手电打去,刺猬如小豚,匆匆趋于暗处,后跟二、三小崽;黄鼬在墙头疾行如飞,转瞬即逝,据说能从窄门缝缩身而过,神速莫测。大洼的兽在大洼经日月精华的孕育,自然带有着大洼的灵气。

  大洼的兽是倔强不屈的象征。苦海沿边,古来大洼人苦,兽也苦,天旱热炙,食物奇缺,淡水难寻,兽不能象鸟远飞寻觅,只能以苦水解渴;沥涝水淹,面临灭顶之灾,携儿带女,泅浮奔高,往往十存一二;鹰、犬是大洼兽的天敌,冬春时节,地冻草枯,饥肠辘辘的兽们却常常遭遇鹰、犬拉网式围剿;而最大的天敌来自人,大洼人自从有了枪,杀手如云,“砰、叭”之声盈野,大洼人的杀戮虽有度,大洼的兽不屈之心也与日俱增;深秋,常有人荷锨撅篓到大洼里挖仓官(鼹鼠)窝,仓官窝有两洞口,相距数米,以草盖洞,顺洞挖去可达洞底,鼠洞分室设用,粮仓四壁光洁、卧房软草作垫、厕所远设他处。当掘出豆菽,眼见一冬生活已无着的仓官会扑上前来,咬锨“咔咔”作响,一幅拼死抗争状,当然总以鼠败人胜为终;夏夜,邻家发现有刺猬出入门洞,在草垛下寻出一窝,用簸箕捧出百米外,小崽、母刺猬各扔一处。夜,大刺猬回宅撞门不休,再扔更远,次日又至,如此五、六日方罢,刺猬的倔强让人感叹;那年,修渠在邻海荒洼,农工见远远有小狐跳跃,几人追寻至荒草丛,小狐警觉入洞,一外地籍农工挖洞捉得三狐,一小狐跑出,一人飞锨未中,大狐在远处呜咽,小狐随母远遁。农工将小狐扣筐关屋,入夜,大狐在外哀鸣,小狐亦哀鸣,如此三日,农工打死小狐剥皮晾晒,晨起,皮也不见。狐是最有灵性的动物,人狐之间,人在这里充当了残忍的杀手;草兔是大洼中最无抵抗力的弱者,但它“狡兔三窟”、“一跳可蹦十八个垄眼”,在大洼人面前它们往往是败者,驯鹰人先张网捕到鹰,用“熬鹰法”将鹰驯至俯首帖耳,然后架鹰牵狗去大洼猎兔。兔是胆小的动物,毛皮土灰与自然相融,但遇鹰、狗至则腾起飞奔,此时架鹰人摘掉鹰帽,鹰的锐眼立即锁定奔兔急飞追去,从天而降,双爪扑兔,利喙以致命一击。兔尚在挣扎,狗已至,叼兔回送,献媚主人。


  大洼里不乏动物与人的动人传说:武帝城下狐洞众多,不知何年起,村人婚丧大事常来此借用大宗盆碗,黄昏时候,烧香三柱,求借再三,围城一转,在残垣断壁处赫然可寻到所需之物。村人屡试不爽,谁知有贪者借后不还,从此再无应验。一年村中一老妪被人半夜用车接去接生,主家以豆一捧相赠,老妪随路丢弃,次日晨,袋中所剩皆金豆。前者贪财失去诚信,后者施恩受报而不贪财,在大洼人心目中,狐的品质是可称道的。大洼中还有老鼠精变作艳美女子,欲与守洼的小伙子过年的传说,只可惜被小伙子看出破绽,烫伤逐走毙命,好事难成。这与老鼠在大洼人口碑中品质不佳成精作祟有关。大洼人视狐、蛇、刺猬为黄、长、白三仙,一般不敢加害。
人、猿相揖别,至今不过一 百七十万年,人与兽本是朋友,由朋友成为兽的征服者,如对牛、马、驴、犬的驯化和驱使,对猪羊的生杀予夺,仅凭大脑的差异。兽最大的敌人又是人类,连大自然中最凶猛的虎豹、剧毒的蛇蝎不都可成为人的身下垫、盘中餐、酒中药吗!人应与兽共处,以隐恻之心,给兽以生存的空间。大洼人更加珍惜这些大自然的遗产,以应有的宽容善待大洼之兽,善待大洼的精魂。

  作者:张华北,笔名北夫,原籍四川合江县,现供职于河北省南大港农场,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、散文学会副秘书长、中国散文学会会员。地址:河北省黄骅市南大港农场办公室     邮编061103   电话:(0317)5462047(办)5462948(宅)


大洼之树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大洼如歌系列之五


  张华北


  行走在大洼,那绿色的苇荡、绿色的河渠、绿色的田园已使你陶醉,但大洼的树又让你留恋往返。不是吗,大堤两旁,洋槐夹道迎宾,槐花洁白如雪,如不是绿叶相衬和扑面而来沁人的清香,你早已疑入雪境;榆树绿叶疏疏,阳光透叶,筛下一路碎金;白蜡枝干挺拔,绿叶如盖;柳在渠边、路旁、院落阿娜多姿、万种风情,如唐代李商隐诗“含烟惹雾每依依,万绪千条拂落晖”;偶见椿树墙中吐红,春芽正盛;枣花满树挂金,香闻十里;更有细心农家,种一株石榴在院,春可见彤云挂树,秋可“试剖紫金 椀 ,满堆红玉珠”(郑獬诗); 也有勤谨农人,栽几枝桃树墙中,晴日灼灼其华,占断春光,雨来“犬吠水声中,桃花带雨浓”(唐·李白诗)。 大洼人不在院中植桑、槐,前院不植桑、后院不植槐,桑谐音“丧”、槐中有“鬼”,大不吉利。大片的梨、苹果植在黝黑肥沃的退洼地上,阳春三月,入得梨林,可见“一林轻素媚春光,透骨浓熏百和香”(段继昌诗); 进得苹果地,落英缤纷,绣地锦天。


  大洼本土的树不是桃、李、槐、榆,不是椿、桑、枣、柳,它们随人而迁,随居而至。土生土长的树是柽(ch…ng)柳,也是大洼中唯一的本地树,它普通得极不起眼,以致人们不认为柽是树。《辞海》载:柽柳,“柽柳科,落叶小乔木,枝条纤弱,多下垂。叶小,鳞片状。夏季开花,花小,淡红色,有细瘦总状花序合成圆锥花序,蒴果。分布于我国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以至广东、广西、云南等地平原、沙地及盐碱地。”人们忽略了柽树的存在,但它却将根扎在了大洼的沟沟堰堰、野陌平畴、盐荒碱土,它是大洼的独秀,是大洼的一首情诗。柽有松柏的外型,它生长迅速,一年可与人齐。春夏,枝杆绿翠,叶如苍柏。多年生柽可达丈余。在小村曾见一树,碗口粗细,高至房檐,干如虬龙,苍枝疏朗,远看如香叶凝烟,绿雾纤纤;近瞧如枯龙忧寒、翠帚扫风。问及村人,答为柽,已长三、四十年。柽又有柳的多姿,它枝条细瘦,迎风摇曳,枝如鹤胫,柔苙 依条。春,走在田边、路旁那一丛丛柽柳中,大有“漠漠金条引线微,年年光翠报春归”(唐·徐夤诗)的感受。平日,柽柳隐在绿草中不见身影,初夏,柽柳花开,一夜之间,漫野红云,那淡淡的红,细细的红,色染大洼,如纱、如绡,四野散布着花的清香。那时,你站在大洼,才真正感到了柽的存在,它把积聚的色彩和芬芳一下奉献给自然。柽柳又有枣树的坚毅,深秋,那枝干变着枣红,那是成熟的红,含着阳光、含着热情。柽不嫌土地的贫瘠,小小的花籽随风吹送,落在哪里就在那里生根;柽不嫌大洼的盐碱,象苦命的孩子,在苦水中浸泡,在苦水中成长;柽不惧人类的斩伐,砍不绝,斩不尽,它们拥有的是整个大洼。柽柳木质坚硬如枣木,  柽,大洼人也称荆,古来荆的坚硬和柔韧是可作刑具的,战国时廉颇、蔺相如就有一个负荆请罪的故事。柽,象大洼人般的坚韧,那是意志凝聚所致。柽,给予人的奉献却又是无私的,当人们为沿海平原盐碱荒地固土防沙、改良土壤寻找最佳树种时,得来全不费功夫,因为柽的适应性是其它外来树种不可相比,它的家本来就在大洼;当人们美化公路、美化庭院犯难时,栽上它,无虫无病,洁净雅致,风采独具;当大洼人冬闲无事时,砍来柽条,编成筐、篮,大可作抬筐、挑筐、粪筐、鸡笼,小可作提篮、并可编笆作栅、作车笆、作粮囤,那粮囤内外抹泥,鼠嗑不进,坚固异常,当大洼人做饭烧腻了暄草,不妨拿起凿钩,到大洼刨回一挑柽根,那是上等的烧柴,熬灶经烧;你还不知,柽又是一味中药,它嫩枝与叶可透疹、祛风湿,主治麻疹不透、风湿痹痛。


  大洼人总以自己的意志改变大洼,而柽也以它们的意志改变大洼,它们眷恋着大洼,如大洼人对大洼的眷恋。大洼从来不嫌弃每一棵树、每一寸草。而柽柳也不会嫌弃大洼,柽对大洼的那份情是一首浓郁的诗。


  人类从”有巢氏“以树为居到以屋为所是一大进步,对树木的依赖也愈加不可割舍。由舟船、建筑、造纸到家具和日用品,人类须臾不能离开木材,但人类的急功近利却忽视了树木的调节气候、水土保持的最重要的作用,保护森林、树木迫在眉睫。十万八千年前,对大洼人来说已十分遥远,那时,这一带林木森森、草原青青。此后的海陆巨变,改变了自然,也改变了历史。直至据今五千年时,才有了大洼的雏形。半个世纪以来,大洼由只有柽柳一个土著树种到十几种树种,树木的家族在不断扩大,大洼在更换着新装。也许再过半个世纪,大洼又成为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;也许,一百年后,大洼又只剩下一个孤独的树种,那就是柽。柽柳,是大洼的一首情诗,旦愿这首诗在大洼的蓬蓬勃勃、浓浓郁郁的相拌中吟到久远。


大洼从千年走来,它是一首抒情的歌,如风如水;


大洼向千年走去,它是一首磅礴的歌,如涛如虹。

  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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