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三月,雁归来。
在骅南淀、在杨埕水库,更多的是在南大港湿地,春分刚过,芦芽才青青,鸟儿们已经陆续回来了。
沧州多湿地,鸟儿恋水泽。
这里不是它们的终点站。它们有着敏锐的感知,在遥远的南方过冬,春讯一来,它们如期北归。万亩湿地是它们的临时栖息地。在这里休整、觅食,然后继续北飞,飞到更遥远的西伯利亚,在那里生儿育女。然后,等着孩子们长大,丰满了羽翼,练硬了翅膀,秋分时再带着它们南翔。
一年一个轮回,年年飞翔不辍。
雁有仁者之心。一只雁,一生如人,终有年轻至年老的过程,年轻时哺育护佑弱小,等自己亦成老弱,或病残,不能再打食为生,在雁群里,决不会被弃之不顾。壮年大雁会为它的生存负责。哺幼几乎是动物的天性,养更考验人性。鸟儿,比有的人还要仁。
雁对同类如此,对伴侣自然更是有情有义,从一而终。雄为雌终,雌为雄守,其情也感人。这世间又有多少人,能做到这样为爱执着?
作家石钟山写过一个故事:一只大雁,在南飞途中,不幸中了猎人的枪弹,掉落在一群鹅中间。它的丈夫,因为要担当头雁带领儿女南迁,久久徘徊哀鸣,最终忍痛离去。第二年春天,它回来了,找到了爱人,想要带它走。然而,母雁被人剪了翅膀,再也无法飞天。雁夫妻一夜哀叫,令人惊心,第二天再无声息。人们发现,两只雁颈项紧紧交缠,双双自杀。它们的头昂着,向着天空的方向。它们不甘心做一只下蛋的鹅,或者屈从被宰杀的命运。
雁是爱情鸟,对感情忠贞不渝,堪比鸳鸯。
一年一度,南往北还,大雁部落里,有着自己严格的秩序,称作“雁序”,以此完成如此漫长的飞行。雁集体迁徙,有时几十只、数百只,有时甚至上千只,列队而飞,古人称之为“雁阵”。雁阵从头到尾,长幼有序。阵头都是由老雁作头雁引领,弱小的雁插在中间,前后照应,壮雁飞得再快,也不会赶超到老雁前边,如人类的长幼有序礼让恭谦。
仰望从头顶飞过的雁阵,总会看到它们整齐的队列,有时“一”字,有时“人”字。这就是李清照“云中谁寄锦书来,雁字回时,月满西楼”的“雁字”。
雁们加速飞行时,队伍排成“人”字,减速时,则换成“一”字长蛇形,这是为了长途迁徙节省体力。“头雁“的翅膀在空中划过时,翅膀尖上就会产生一股微弱的上升气流,排在它后面的就可以依次利用这股气流。“头雁”领飞很辛苦,在长途飞翔中,雁群需要经常变换队形,更换“头雁”以缓解疲劳。这是一种生存的智慧。
黄昏来临了,飞翔了一天的大雁落到南大港湿地,这里水域广阔,可以捕食鱼虾,也有鲜嫩的草芽。最重要的,这里没有枪口,十分友善,人们爱鸟护鸟,把这片广袤的大苇洼作为鸟儿们的驿站,让它们安心休憩,补充体力。
《诗经·邶风·匏有苦叶》中,有句“雍雍鸣雁,旭日始旦。士如归妻,迨冰未泮”,写的是思情郎的女子,看到高飞的大雁嗈嗈鸣叫,一轮朝阳在水中升起,内心埋怨那小伙子,你要是想把媳妇娶回家,就趁着河冰尚未融化,春耕尚未开始,赶紧着吧。是喜剧气氛的小心情;而《小雅·鸿雁》中,“鸿雁于飞,肃肃其羽。之子于征,劬劳于野。爰及矜人,哀此鳏寡”,则以雁之振翅高飞、阵阵哀鸣,写百姓之奔波劳苦、穷困孤独。
雁引愁心去,山衔好月来,是李白的愁心;雁尽书难寄,愁多梦不成,是沈如筠的愁肠;鸿雁在云鱼在水,惆怅此情难寄,是晏殊的怅然;肠断江城雁,高高正北飞,是杜甫的心碎。雁声里,是故国,是旧人,是闺怨,是乡愁。雁与人心通,雁是人知己,雁就成了许多诗里的离情别意。
秋去春归,雁向着太阳飞行,为繁衍生命不辞辛劳。其实雁是励志的鸟儿。 |